蔣子鳴九歲，正是調皮的年紀，有著男孩子的挑釁和叛逆，但他跟其他一些愛打架的孩子不一樣，他基本也就動動嘴皮子，遇到厲害的，他就更兇，要是遇到慫的，他就軟了。

現在四歲的小斌就那麽一點點，還是又害怕又要掉眼淚的那種，還是個結巴，蔣子鳴本還挺生氣，現在則是郁悶，心裏有火但發不出來，小孩都這樣了，你再兇那不是欺負人嘛？對，自己就是欺負他了，可是小孩都快哭了，最起碼不能在這種時候欺負了吧，最起碼要在小孩高興的時候欺負吧。

他坐過去，警告道，“不準告狀不準告訴爸爸媽媽，”接著，又生怕小斌一連串的半天只說一個字，喝聲，“別說話，點頭就行。”

小斌點頭。

“恩，表現不錯。那我晚上就陪你睡好了。”

小斌不想他陪自己睡，因為這個小哥哥剛才還指著自己，可是自己睡又害怕，還沒容他想好，蔣子鳴又說話了，“你也不用說謝謝了，知道你結巴，躺下吧。”

“……”小斌雖小，講話也結巴，但他心智還是健全的，講不全話表達不了心裏的想法他也會著急，加上剛到陌生的環境，自我保護欲和與生俱來人類寄人籬下的自卑感，讓他更沒法表達。

蔣子鳴看著小斌還坐在那裏，一把拉著他的胳膊叫他躺好，小斌直撇嘴，但又不敢反抗，只能任他擺布。

剛給小斌胡亂蓋好被子，姜琴進來了，她想著小斌第一天來家裏就和蔣子鳴睡，怕兩人都不習慣，放心不下，於是過來看看。

姜琴一眼就看到了小斌撇著嘴眼睛還有點濕漉漉的，便問蔣子鳴，“你是不是欺負他了？他小，是你弟弟。”

“沒有沒有，”蔣子鳴做大人狀拍著小斌的胸口，“他就是想家了，是不是？”他問小斌。

小斌點頭。蔣子鳴的另一只在被子裏捏他的胳膊。

姜琴過去俯下身子，在小斌的額頭親了一下，也親了親自己兒子，“當哥哥了，有點責任心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蔣子鳴點頭。

姜琴走了，蔣子鳴松開了手，小斌又快哭了。

“又怎麽了？”蔣子鳴不耐煩的問。

小斌張嘴，“想想……想……”

“想家了？”蔣子鳴有些同情他，小斌瘦不拉幾的，一看就是營養不良的那種，“不用想啊，你現在就在家裏呢。”

“想想想……想……”

“得得，你想吧，其實想一陣子就不想了，你就忘了，以後就只記得我爸我媽，呃，也是你爸你媽了，還記得我。”蔣子鳴兇他，“記得我聽見沒！”

小斌狂搖頭，要坐起來，“想……想”

蔣子鳴兇道，“想什麽想！睡覺！”

“想……想尿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蔣子鳴睡在外面，只要他不動，小斌絕對不敢出來，但是，小斌絕對會尿在床上……心不甘情不願但又必須帶著小斌去撒尿。

衛生間在外面，蔣子鳴讓他下床，又嫌小斌動作太慢，伸手牽著他。小斌跟在他旁邊，蔣子鳴猛地回身沖著他噓，小斌不明白為啥撒尿還不能出聲，不過蔣子鳴是小哥哥，聽他的就對了，免得被罵，還不讓說話。

蔣子鳴偷偷打開房門，爸媽那屋的門緊緊關著。他拉著小斌躡手躡腳的到了衛生間，“快上。”他小聲催促。

小斌輕輕點頭，隨後扯下褲子，尿在了馬桶裏。他雖然學會了用馬桶，但一時半會兒還適應不了，又著急回屋子，所以就沒沖。

蔣子鳴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，“怎麽不沖！”

小斌揉腦袋，又被蔣子鳴打了一下，“沒洗手就摸頭！”

“……”

蔣子鳴拉著小斌，水龍頭開的小小的，給他洗幹凈手。然後認命的去沖馬桶，想了想，自己也尿一個吧。於是小斌在一邊等他。

兩人都弄完，蔣子鳴又拉著小斌回到屋裏，一股腦的爬上床，小斌覺得跟著小哥哥也挺有意思的，雖然小哥哥兇了一點。

蔣子鳴覺得小斌太硌手了，手又小，感覺全是骨頭。

“媽媽有跟你說上幼兒園嗎？”蔣子鳴側過身子問小斌，“我後天就去上課了，你也要上幼兒園的吧。”

小斌當然不知道幼兒園是啥，但是知道上課，大孩子都要上課，“我我我我我……”

“停停停！”蔣子鳴閉眼，“睡覺！”

“……”小斌大部分的話都沒說出來，但是被禁止，他只能在心裏默默的說。

過了片刻，蔣子鳴又忍不住，“你接著說。”

“……”小斌沈默。

蔣子鳴生氣了，“你別來勁！”

小斌張嘴，糯糯的，慢悠悠的說道，“我我……沒……沒沒……聽聽聽……媽……媽媽……說……”

沒幾個字，小斌說了時間其實也不長，但蔣子鳴聽的一身汗。

本來還有好多問題，蔣子鳴翻過身子，不想問了，他不想自己給自己找虐……可是又忍不住，於是又轉過來。

“一會兒我問你什麽，你一個字一個字說，別一句話一句話的說。”

小斌想了想，點頭。

“識字嗎？”蔣子鳴問。

小斌不明白識字是什麽意思，但是他是會說話的，說話沒問題，也懂小哥哥說什麽，於是說，“我……我我我……”

蔣子鳴伸手捏他的臉，“跟你說了一個字一個字說！”

小斌想說，我這不是很努力的一個個字說嗎，我第二個字還沒說啊！

蔣子鳴坐起來，“我說第一個字，你就只說一個字，我說第二個字，你第一個字就別說了，就說第二個字，明白了嗎？”

小斌搖頭。

蔣子鳴為了自己不受虐，於是示範了一下，小斌明白了，蔣子鳴松了一口氣，上學都沒這麽累的，“那你現在回答我剛才的問題，第一個字。”

“……我……我。”小斌回答的略有些困難。

蔣子鳴說，“第二個字。”

小斌忍住想從第一個字開始說的沖動，因為蔣子鳴的眼神太嚇人了，糾結了好一會兒，小孩才說道，“不……不……”

蔣子鳴很激動，覺得自己很成功。

“第三個字。”

“識，識……”小斌開始冒汗。

“第四個字！”

小斌在心裏把前面幾個字默說了一遍，才冒出第四個，“字……”

“第五個！”

小斌說，“沒……沒……沒沒了。”

蔣子鳴握拳，終於覺得自己沒那麽累了，他想問問小斌，是不是覺得這樣說話容易多了，可是他把小斌的話連一起念了出來，“我不識字……”不識字……“你不識字搖頭不就行了說那麽多廢話幹什麽啊！！！！”

小斌又被拍了腦袋，委屈的不行～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